上海视窗

山西另一场被掩盖的灾难

作者 上海特约记者 曹国星

发表日期 19/09/2008 更新日期 19/09/2008 16:34 TU

孙春龙，新华社《瞭望东方周刊》的记者，因为9月14日发出的一封给新任山西省代省长王君的实名举报信，正面对着巨大压力。

王君此前的职务是中国国家安监总局局长。在9月8日山西襄汾的溃坝事故后，山西省省长孟学农引咎辞职，王君被任命为山西省代省长。
孙春龙举报的，是发生在8月1日发生在山西省的另外一个县的一起铁矿尾矿垮塌事故。

最初的报道中是这样描述的，8月1日，山西省娄烦县发生山体滑坡，造成重大人员伤亡，死亡的数字为九人。在中国，一旦死亡人数超过10人，就必须上报中央政府，地方官员也将面临着撤职处分等政治风险。因此，瞒报谎报层出不穷。

他起身前往娄烦县对此事进行了多方调查。这是一场矿渣山的突然滑坡导致的事故，正值深夜，遇难者除了山脚下的村民外，还有那些上山捡矿石的外地人，这些人都戴着矿灯。一位现场目击者被他问到死亡人数时只说了一句话：满山的灯，一下子都灭了。

在几天的调查中，孙春龙整理出了一个死亡41人的名单，有名有姓，甚至家住哪里都一清二楚。而且他相信，所能整理打探到的遇难者，不会是全部，甚至可能只是一小部分。所有的渠道得到的信息都是，死亡人数最少在百人以上。

但当孙春龙的同事王晓以举报人的身份向国家安监总局进行了电话举报时，接电话人的称，山西省上报的死亡人数是11人。这位官员说，你们也接到好多举报，但还是以省里的数字为准。

娄烦的遇难者呢，他们至今依然葬在那座倒塌的铁山之下，在挖出11具遗体之后，救援停止了，真相被埋在了褐色的矿石之下。

部分村民到当地县政府上访，要求尽快挖出自己亲属的遗体，但有多人被民警带走扣押长达八个小时。另一位失去六名亲人的家属，和尖山铁矿派出所的警察发生冲突，几天后被拘留，期间，他遇到了疯狂的报复，三根警棍被打得没电了。

这些遇难者的家属说，因为正值奥运期间，他们不想给祖国的脸上摸黑，等奥运结束了，他们会到北京去上访。遇难者家属告诉孙春龙这些话时，旁边的电视里正直播着刘翔离开赛场的背影。

8月底，孙春龙和搭档王晓采写的文章《娄烦：被拖延的真相》在新华社主办的《瞭望东方周刊》发表，有多家网站对此文章进行了转载。在一夜之间，几乎是所有网站的转载的该文章均被删除。

9月8日发生在襄汾的溃坝事故后，孙春龙也来到现场采访。站在被泥浆夷为平地的村庄前，孙春龙说，"我突然有一种负罪感。因为这个事故的发生，和我半个月前采访的娄烦县的事故竟然如此的相似，同样是和铁矿有关，同样是和私挖滥采有关，同样是一个村庄的灭顶之灾。"
面对一个又一个从我面前抬走的遗体，我在想，如果之前那篇稿子当时引起了足够的重视，如果有关部门在娄烦事故后会亡羊补牢，那么，这起事故是否可以幸免，这几百个生灵，是否依然灿烂地活着。

孙春龙觉得，他不能放弃。

9月17日，他们用特快专递寄出了《致山西省代省长王君的一封举报信》。并在博客上公布了信件全文。在举报信中，他写道，"世事总是这么难料，就在安监总局将娄烦事故的调查责任转到山西省政府之后，你又来到了这个地方。我再一次重申，这是一封举报信，你的对这封信的处理，是一次行政行为。我是一个遵守法律的人。"

信件发出后，迅速在互联网上传播开来。他收到了很多支持电话和信息，但传统媒体仍然保持沉默。消息人士告诉记者，山西省方面给新华社方面巨大压力，新华社总社要求孙春龙写情况说明，孙写的说明是，"情况属实，请核查。"

9月18日，他的博客上，举报信被删除了。但他写道，"好多朋友发现信没有了之后，给我联系，问我是否平安。谢谢你们的惦记。更重要的是，我想告诉大家，举报已取得重大进展，这件事情真相大白的日子越来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