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安东尼
发表日期 06/10/2009 更新日期 28/10/2009 22:55 TU
culture_vive20091003 - Rééduquer Hendel : Une Œuvre de Lady Linda Wong Davis
9月29号,应一位华裔富商的女儿,马来西亚爵士夫人黄玲玳女士 Lady Linda Wong Davis 的邀请,到布鲁塞尔去看她的基金会拿督黄纪达基金会 KT Wong Foundation 和比利时皇家马内歌剧院 La Monnaie |de Munt 联合制作的歌剧Semele的最后一场演出。
这部歌剧是亨德尔在1743年写的,典型的巴洛克风格,严谨,规范,简洁,精贵。剧情相对简单,讲的是古希腊神话中的男欢女爱,我喜欢你,你不喜欢我,我还被别人苦苦地追着,你倒爱上了凡夫俗子。你对凡夫俗子的爱还要受到窥探和嫉妒。非要让看似凡夫俗子的情人露出神的真面目的时候,女主人公却要在雷鸣和闪电中消亡。
因为诗意写作的结构强,戏剧性弱,这部戏很难演绎。打个比方,中国的诗经,就算让Sharon Stone去朗诵,脱得再光也膻不出情来的。很多年来,这部早期歌剧就像多妻家庭里的大太太,地位很高,但被问津的机会很少。作品在岁月中积上了一层灰。
勇敢的黄爵士夫人找来了中国当代艺术家张洹来担任新版Semele的导演。
张洹的谋略
张洹早期以身体作为媒介来从事艺术工作。比如,把鱼腥涂满他当时还不怎么走俏的身体的每一个部位,吸引苍蝇们来分享他。比如,把自己像一块腌肉一样捆着,高高悬挂在一个空间里,让生殖器在观众头上逛荡来逛荡去。这是行为部分。后来,他的工作扩大到了装置,搜罗了古木古板,拆开了,刨光了,让工人们再添加劳动的汗水,之后把这个世界炮制奢侈品的大佬们统统吸引过来,让他们出高价把作品当更高档的奢侈品收藏。换句话说,用中国制造的艺术奢侈品来征服以生活奢侈品笼络了中国心的国际资本家。
张洹的歌剧处女作借用了他在艺术品生产中的语言。他把浙江衢州的一座古庙的外表扒得精光,只剩下木结构的建筑框架,然后编号拆装到布鲁塞尔当舞台布景。鲜嫩啊,多亏历史的底蕴,老庙脱光了比陈秋林前年搬到维也纳展览的四川木结构妓院要有姿色得多。就怕观众看不清楚,导演还特意把敲舞台上那口大钟的锤子雕成了悬空的裸体,就像导演他本人多年前做行为时的样子,只是这回改成了花旦版。在巴洛克乐队的伴奏下,一部录像深情地告诉人们裸庙原来住的是谁,他的中国传奇,工人们怎么样小心细致地把他拆卸,编号,重新安装,让他在上海张洹的工作室参与歌剧的创作和排练,之后又怎么样来到欧洲。视觉上,这个开头非常地有欧洲富裕文化人的品味,很美,很叙事,很抒情,很呼应,很贴切,很到位。它渐渐地,却牢牢地吸引你的感官,你的敏感。
到了歌剧的展开部分,张洹又借用了你在红磨坊和Crazy Horse里都看不到的中国古典春宫画的情节。一片美不胜收的中国竹林里,巴洛克合唱队像精灵一样分布在树丛间。导演根据中国版剧情的需要,让声乐家们先脱衣服,再脱裤子,然后,一位歌者附在另一位歌者的身上,在她岔开的两腿间,上下前后蠕动着,和着乐队的节奏,和着歌声,起伏得很有力量。一位歌者跪着,伊在另一位歌者的丹田里,满口满口地欢愉着,享受着。就像古希腊神话的雕塑里的情景一样,男主人公熟练地抚慰着女主人公的乳房,呵护来呵护去。
换句话说,张洹对结构性强的诗意写作的歌剧通过性,行为,及他个人的当代艺术的词汇,往往是中式词汇,制造了一种情绪震撼,附加给这部古希腊题材的歌剧他过去在造型艺术领域里的当代艺术作品所要表达的意思。
多多少少,你会被导演的夸张,极端和艺术词汇Logo化的处理锁定在一种情绪的孤岛上。当你一眼看穿张洹的意图,手段和刻意的同时,你又确实闻到了诱惑,这时候,作为观众,游戏的参与者,你不得不考虑怎么来把握艺术家通过艺术作品对你的控制,怎么保持距离。
花腔亨德尔...遭遇...春宫张洹
不过,有意思的是,在歌剧演出中,张洹的干预,影响却相对有限。虽然刺激性很强,但却是局部的,而且持续不了多久。因为音乐家们的工作更杰出。
我尤其要提到的是女高音黄英。正是她在剧中的表现,才让你摆脱为张洹附加值服务的视觉和感官的垄断,而走进她这位上海产的Diva演绎的《塞墨勒》中。
黄英演绎的Semele 在舞台上一出现,几句唱下来,就把张洹给破了,让你几乎忘了张洹的处心积虑,而全身心地享受音乐本身给你的刺激。对黄英来说,亨德尔就是亨德尔,不管你把他放到哪个布景里,用什么东西来包装,音乐自身的表现力还是独立得出来的,还是有它自己的张力的。
黄英的演唱,高音清澈且纯净,花腔粒粒饱满,乐句的处理上,她可以拉的像丝绒一样,细腻,光滑而缠绵,也可以在急促有力的同时,处理色彩变化。她对气息的把握,高级到你就根本不用在一个句子上去留意她的任务完成得有多好,你只需要好好享受一个段落的表达。换句话说,黄英对技术的运用,自如到你不需要独立地去注意它,因为技术已经完全融到了表达里,为戏剧处理,为巴洛克诗意风格服务了。
前面说过,Semele 这部歌剧的难点在于,今天看来,它的戏剧性不够强,诗意结构突出。这就要求演员的表演要特别的好,而且技术要足以支持巴洛克诗意风格。因为诗意歌剧对气息的要求极强,往往一个长句子你断一下,换口气,味道和情绪就连不上了。一般的歌剧演员往往过不了这一关。最后弄得既没戏,也没味儿。
黄英的演唱以非常有把握的技术作后盾,游刃有余地把主人公Semele的喜怒哀乐,情断愁肠用最贴切的,最戏剧性的,但却符合巴洛克的办法诗意地表达给你。
这种表现对一个十多年前从上海音乐学院毕业的学生来说,相当不容易。因为中国的学校最多能给你的是打好声音基础,但它教不了你怎么进戏,进角色。对这一点,黄英尤其感激十五年前,相中她演巧巧桑的法国歌剧电影 « 蝴蝶夫人 »的导演,现任法国文化部长的Frédéric Mitterrand 。 这是她从一个优秀的女高音走到知道怎么演戏的歌剧Diva的关键的第一步。
另外,女中音梁宁在剧中的表现很大气。角色把握得很有分寸,而且很投入。那复杂,幽怨和霸气,举手投足之间,啊的一声就拉出来了。稍稍不足的是,她和当年的王牌女高音萨瑟兰分享了一个通病: 元音的共鸣好到了极致,通畅无比,但有个别地方霸道的母音美得把辅音吃掉太多。你想想看,如果老要观众保持昂首挺胸的姿势,翻着白眼,盯着舞台上方的字幕,到后来,眼睛是要抽筋的。但好多观众对梁宁的大段华彩实在忍不住要叫好,报以雷鸣般的掌声。幸亏当年沈湘教授拦住了她,没让天不怕地不怕的她去赶逞能而危险的女高音的场,要不然,我们今天是不太有可能欣赏到她这么有把握的声音和精湛的演绎的了。
黄英和梁宁两位歌剧表演艺术家,虽然是华裔,但演绎却是地地道道地忠实于西方的。指挥Christophe Rousset对她们非常欣赏。他本人也 尽全力坚守亨德尔音乐的原来面貌。他说 :
在音乐上,我们无论如何改变不了亨德尔。在亨德尔的音乐里没有东方的东西。在我的音乐诠释中,也不会往这个方向去引。
Christophe Rousset的主要精力是放在是如何把亨德尔最早为清唱剧Semele往歌剧上靠。换句话说,降低原作音乐会风格的成份,加大歌剧戏剧化的力度。
但他 还是承认,导演张洹坚持要在音乐上加进蒙古音乐元素。
在第一场的结尾,导演张洹坚持要在音乐上加进蒙古音乐元素。这一下,戏里面突然出现了极端东方的音乐。反差很强烈。对张洹来说,这个蒙古族歌唱家是转世赛默勒的一员,所以,这个主意要延续到音乐里。形成音乐上的中西文化交错。
制作人的算计
这部歌剧成功的关键在于制作人黄玲玳找对了合适人选到比利时皇家歌剧院来实现她的想法。
黄玲玳的主意还是很明确的,要中西合璧,要有原创,又要保持亨德尔的音乐风格。为了让巴洛克音乐原汁原味,她请来了Christophe Rousset 。
比利时皇家马内歌剧院La Monnaie |de Munt院长Peter de Caluwé说,
我对这个项目感到非常的自豪。 我们获得的成功是绝无仅有的。我们本着相互合作的精神,对中国文化敞开了大门,邀请两位中国艺术家来演唱我们欧洲的一部巨作,请一位从来没有导演过歌剧的中国造型艺术家来审度古希腊神话。这对我们歌剧院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挑战。我很骄傲,因为我们赌赢了,布鲁塞尔上上下下,政界,文化界的人以及国际媒体都来了。这为马内歌剧院赢得了声誉。
歌剧在布鲁塞尔一共演了九场,场场爆满。接下来的工作是推广,要把Semele送到巴黎,伦敦,纽约,上海和北京。每一场演出耗资15万到20万欧元。阔绰的爵士夫人也有为难的时候。
她在积极地找赞助,找政府支持。
她很清楚张洹的收藏家里有国际奢侈品集团的巨头,黄英的伯乐就是法国政府的文化部长。黄爵士夫人有话要对部长说。
Lady Linda Wong Davis 访谈录音
这部歌剧最重要的一个部分是音乐,是你们法国最好的乐队演奏的。歌剧电影 «蝴蝶夫人 » 拍得太美了。这是我的梦想,也许有一天我们也可以拍一部巴洛克歌剧电影,这样观众面就大多了,会超出歌剧迷和巴洛克乐迷的圈子。大家都会来看的。
我们要在明年把这部歌剧带到北京和上海,希望能得到法国在某种形式上的支持。我相信我们最后肯定能得到法国的支持的,即使如果不在明年,后年。比方说,法国有很好的的乐队,很好的指挥。可不可以加入到这部歌剧里来。当我们把这部歌剧带到北京和上海时,法国可以在欧盟的框架里支持我们,也可以请法国艺术家来支持我们。
我想,在西方呆了这么多年,认识了很多人,通过你提到的去年的中欧文化峰会,我们了解到,怎么对外输出中国的思想,中国的文化,同时又怎么输入文化,这里面有很多文章要做。单纯地在东西方间进出口传统的文化符号,我们对这个不太感兴趣。我们感兴趣的是怎么制作,创作一些新的东西。
但黄爵士夫人可能没想到,金瓶梅当初不但中南海要看,忠实读者伟大领袖毛主席还分送各个省的省长做内部参考,提高文学素养,分享文学快感。
黄爵士夫人可能也没想到,向她这样的民间基金会,艺术策划总是有一些政府决策人们还没有想到的点子。一台标志欧洲传统文化符号的歌剧,被溶进了那么多的中国符号,作为向亨德尔逝世250周年的献礼,换句话说,调教亨德尔,作为先进文化向原生态文化的致意,这个份量有多重!
好在中南海已经请了两位非共产党员的高级技术专家当部长了。爵士夫人也有盼头了。
但首先得练好普通话。老说洋话,跟宋庆龄那样,只能漂亮地在家呆着。
艺文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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