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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9年的中国媒体如何报道东欧剧变？

作者  瑞迪

发表日期 19/11/2009 更新日期 19/11/2009  15:16 TU

1989年6月4日，波兰首次自由选举的同一天，北京天安门广场持续50余天的民主运动被镇压于血泊中。波兰团结工会的胜利动摇了苏东共产主义阵营，几个月之内，东欧共产党政权相继垮台，苏联也迅速走向解体。但柏林墙摇摇欲坠之际，在中国，六四镇压在政府与民众间筑起一道心墙，也在中国与外部世界间重新拉起一道舆论屏障。柏林墙的倒塌与东欧共产主义阵营的解体是二十世纪的世界最重要的事件之一。六四阵痛中的中国民众是否从官方媒体中了解到了正在发生的剧变？我们为此重新翻阅了1989年的中国官方报纸之一《光明日报》。

总体来看，在六四之前，改革开放中的中国密切关注着外部世界，特别是戈尔巴乔夫领导下的苏联和受其带动的东欧共产党国家的改革尝试。中国媒体因此对匈牙利围绕是否重新评价1956年的匈牙利事件、是否走向多党制的争论，波兰团结工会与政府的艰难谈判等等都表现出极大的兴趣。2月6日，波兰团结工会首次与政府举行圆桌会议，《光明日报》的报道文章不无兴奋地写道：“如此众多的各界知名人士坐到圆桌旁，探索旨在克服目前危机的道路和办法，这在人民波兰历史上还是第一次”。4月27日《光明日报》在头版报道苏共中央大规模人事变动，署名高凤仪的评论文章从中看到了戈尔巴乔夫改革继续深入的信号和改革困难之际的必然选择。6月2日，也就是波兰大选前两天，《光明日报》发表文章，介绍波兰城乡热烈的竞选气氛，强调‘这是波兰40多年来，首次有反对派参加竞选的一次大选’。文章已经预感到这次选举的重要性，引述波兰统一工人党一名领导人称：这次大选将决定国家的政治形式。

6月11日，北京天安门广场的民主运动已经被血腥镇压，但中国媒体此前关注改革话题的惯性显然尚没有完全消失。《光明日报》针对6月4日团结工会在立法选举首轮投票中意外获胜的结果发表评论文章：“波兰选举结果说明了什么？”文章详细报道了执政党首轮投票严重失利的情况，认为，团结工会调整对抗策略，以及执政党在经济与社会危机中失去民众信任是解释选举结果的主要原因，但文章回避了波兰共产党正在失去政权的事实。这是1989年《光明日报》面对动荡中的东欧政局发表的最后一篇分析文章。

六四之后，东欧国家的政局变换步伐正在加快，而此时，中国政府内外交困，官方媒体开始重新退回到此前的政府政策的传声筒的职能，频繁报道东欧各国共产党试图阻止改革步伐的立场宣誓。人们可以在8月29日的《光明日报》上看到苏联《真理报》 署名文章的摘录，指责苏联一些刊物利用西方的物质支持，进行反共反苏宣传；也可以看到保加利亚庆祝社会主义革命45周年之际，保共总书记发出的“共产党是改革先锋队”的讲话。10月22日《光明日报》再引《真理报》文章告诫西方：不要试图摇晃社会主义航船；11月1日，《光明日报》在第四版连发三篇文章：一篇传达捷克共产党的誓言，称捷克绝不放弃社会主义制度；另一篇文章介绍民德总理克伦茨的最新讲话，称民德社会主义前途不容置疑； 第三篇文章引述卡斯特罗，称古巴红旗不会降落。从这些内容来看，东欧社会主义阵营似乎正与西方在意识形态领域展开博弈，而事实上，柏林墙几天之后就轰然倒塌，共产主义世界正在东欧瓦解。

柏林墙的倒塌
(D.R.)

六四之后的《光明日报》上已经看不到此前较为全面的事实报道，面对东欧动荡的政局，国际版的消息以偏概全，仅仅局限于各国执政党和政府的人事变动，对所涉及国家民众人心求变的渴望、追求自由民主的呼声以及大规模的抗争活动没有任何报道。读者看不到匈牙利几十万民众参加纳吉重新安葬仪式的消息，也无法知道保加利亚社会团体几个月之内就从无到有，发展到一百多个。1989年8月到9月间，数千东德人通过奥匈边境，逃往西德。但中国读者只能从官方媒体转述民主德国政府的谴责中，揣测有民德公民不安于社会主义的优越性，取道匈牙利，“非法”进入西德。11月12日，《光明日报》简短报道11月9日近十万名东德民众涌向西柏林的事实，但对柏林墙倒塌之字未提。文章标题简单而平淡：“民主德国开放边境”。没有西方舆论从民众到政坛表现出的震惊，更感受不到残缺的柏林墙上下万众沸腾的动人场景。柏林墙倒塌在全世界引发的大地震，就这样被挡在了长城以外。

1989年，东欧共产主义政权相继垮台，《光明日报》没有发表任何综述文章。倒是年底时，李鹏、杨尚昆以及外交部发言人陆续就东欧政局答记者问，使得此前散见报端看似孤立的消息化零为整，有了全局性的含义：东欧国家正一个接一个地放弃坚持了四十余年的社会主义制度。